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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的诱惑 钱庆华 但凡给人诱惑的东西常常带有贬义，像情色诱惑，毒品诱惑。高尔夫运动被称为绿色的诱惑却在于有益于身心。想象一下你驾驶着高尔夫球车在有山有水，风景如画，环境宜人的球场里飞奔，那绝对是一种生命的怒放。 运动是会让人上瘾的，尤其是高尔夫。它不仅需要知识和技巧，也需要心灵感应；需要不断学习，不断练习，不断追求，永无止境。 这绿色诱惑起源于许多年前的某一天，绝对是吃饱了撑的。用老婆的话说，我就是一个挺无厘头的人。可能到了生活的倦怠期，总觉得干什么都没劲。更为严重的是，还看着老板不顺眼，脑子一热，干脆把一个好端端的工作辞了。做start up，朋友们戏称皮包在哪儿，公司就在哪儿。传说中的创业一般都起于车库，可那儿冬冷夏热，我吃不了那个苦。跟北美的众多老中一样，Dinning room 是几乎不用，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在Dinning桌上支起两台服务器，就变成了Production Room。时间过去了许多年，现在也是每逢过年过节才在那里吃饭，每到那时，我的眼角会有一点点湿润，哪里是我曾经奋战的沙场。 公司刚开始的时候，睡觉睡到自然醒，那种脱离领导，脱离群众的感觉真爽。可随着时间的一天天过去，情况慢慢地变化了。我整天忙于开发，工作压力还是很大的。后来发展到，白天想睡觉，做白日梦。晚上又睡不着，胡思乱想，只好披衣下床出门，半夜三更到后院里去数星星，可像是陈琳歌里的熊猫咪咪。“星星呀星星我问你，明天的早餐在哪里？”雷打不动的，拿了几十年的Paycheck再也不会来了。那时的我，腰酸背痛，全身乏力，嘴角冒泡，心力交瘁。 老婆像模像样地帮我号脉，我本是不信这个的。可这是她专业，据传还是board certified. 江湖上有她的的粉丝。她道，脉相有时候如玉盘转珠，有时候像箐刀刮竹。我说没事儿，只要不是有时候跳，有时候不跳就行。然后她又非要看舌苔，看后大吃一惊，说是苔色晦暗，可能是肝气郁结，横逆犯胃。我说那倒不至于，刚才闲的无聊，吃了个皮蛋。她辩证一番，诊断我没完全弄懂，翻成西医就是内分泌紊乱一半，外分泌全紊乱。最后给我开出了药方， “这样下去不行！你得锻炼” 。好的，我积极配合，只要她不让我吃驴皮阿胶就行。 锻炼什么呢？ 在小区里跑步，太辛苦，太无趣，见了生人熟人还要打招呼。不打吧，别人以为你头大；那就打吧，可气又喘不过来。 钓鱼吧，钓鱼当然不错，可钓鱼得有耐心，钓的是一种希望。你下杆后，鱼儿来不来是另一会事，钓鱼还太寂寞。人是社会动物，能像柳宗元那样“独钓寒江雪”的，毕竟是少数。 那么下棋吧，下棋可以练脑子，可下棋运动量不足啊。下棋虽然有比赛，但算不算得上体育运动还是有争议的。再说我，除了会下跳棋，其他的也都不会。 游泳呢，游泳自然很是好，全身运动。不像跑步、爬山，不太会杀伤膝关节。在西湖边长大的我，曾经从少年宫广场一直游到三潭印月，还偷运了一盆海棠花回来。可是这里YMCA泳池很小，蛙泳不过瘾，蝶泳又甩不开。我们城市呢又距离大海远得很。唉，游泳也跟我无缘啊。有好几次，我人赶到YMCA了，却发现游泳裤没带。更为离奇的是，有几次游泳裤去了哪儿，我人却没去。 寓锻炼于娱乐之中的，那就是跳交谊舞。音乐声中动动身子，男女搭配，锻炼不累。那就跳舞吧。一个人去跳，老婆不放心，好吧，二人同去。跳了一会儿，老婆又问你怎么老是请那几个年轻漂亮的跳啊 那里有呀 我嘴上说没有，心里不得不承认。作为哺乳动物中的一员，这一生物进化中不断强化的本能不可能，也绝不该到我这里退化回去。可怜的老婆，一边与别人跳舞，一边还扭过头了观察我。回到家里直喊脖子疼，可把我老婆累的。 改打高尔夫球吧？我弱弱地问老婆。此时正值小张队长招幕高尔夫队员。“好，这可是一项高雅的运动”在她看来，跳舞显然格调不高，呵呵！老婆不是光说不练的人。她特批了球杆的费用，还为我买了防晒霜。有次买菜回来的路上看到Honda dealer，便要进去看看。一问，原来是还想买高尔夫球车，被我死死拦住。“小公司刚开张，earning 是零，能省就省吧。” 平常素来节俭的她，这次怎么这么大方呢？我知道这背后的苦心。前面好些运动我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后不了了之。猜她是想多投一些钱在里面，以增加沉没成本。对我这种非常小农的人来讲，就是为了这些花出去的钱，也要坚持练下去。这次她是赌对了。但想想也有点后怕，如果她哪天心血来潮，又给我买一台冼星海牌的钢琴呢？ 只要有时间，老婆还会为我准备干粮。二块饼干，中间夹一层LOBSTER SAUCE，呀咪啊。做了一大包。又加上好多自家后院种的黄瓜,洗净切片。太多了，你以为我是猪啊 我喊道。这哪是给你一个人准备的，你得请队员们一块吃。老婆虽是南方城里的小女子，却有北方乡下汉子一般的豪爽。 纳城不大，当年几乎没有老中打高尔夫球，小张看到有许多韩国人活跃在球场上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么美好的地方，我们也要去。他振臂一呼，硬是拉起了一老中球队。我是他的第一个队员。这个小张是一SP500公司的IT主管，管的是一大帮在东半球的红头阿三，每天远程遥控，把他们指挥的团团转。这在我看来，是自1964边境战争以来，我方对老印的又一次伟大胜利。我自然成了他的粉丝，还爱屋及乌，与他家的小狗成了好朋友。 近日来，队长小张不知是闭关苦练，还是祷告起了作用，球技突飞猛进。以这样的势头，来年打进PGA总决赛都有可能。有人开始担心了。泡菜国的人又要说他有韩国棒子血统了，仔细看，韩国人真的有点像他呢！我到无所谓，我们队长是帅哥，笑起来两眼一条线，魅力四射。秒杀他们的中老年女生。 队员老方，平时在公司西装领带，人五人六的。下班或周末换上破衣旧鞋，开个皮卡在穷人区乱串，去维护他的那些出租房。以前平时要他参加个什么活动，他总是“没时间，没时间”挂在嘴边。自从喜欢上高尔夫球以后，场场不拉下。有时候week day 时还想请假半天溜出来打球。正应了老人家的那句话 - 时间就是乳沟，挤挤就有了”。他原来是研究数论的，凭着这身本事，在我们队里当上记分员，勉强专业对口。令人惊喜的是，就这么几个阿拉伯数字，有时候竟然还搞错。 北老板是开连锁餐饮食店的，在我们那个不大不小的地方还有点名气。是我们队里的普通队员。刚开始的时候，练了几次，浑身腰骨酸痛，想打退堂鼓。我鼓励说，你要坚持。你看那个崔哥，一首《一无所有》不停地唱，最后什么都有了。就这样，他坚持下来了，现在是欲罢不能。有一次party。他从国内娶回来的年轻老婆过来向我敬酒“谢谢你们带着他玩，以前啊，他整个人总是无精打采的，要不就跟一帮坐船来的人赌博。自从打球了以后，就像换了个人一样。“是啊，据说打球养腰 能提高性福指数呢 我朝她坏笑到。她先是顿了一下，明白过来后大大方方地说 “还真的是呢”。啊，在这大千世界上，还真没有比提高性福指数更幸福的事情。 队员小龙是来自大西北的汉子，也在公司里混，还是R&D的头，特豪爽。正式加入那天，请所有队员吃墨西哥饭。他只跟我们练了一次，就吵着要来真的。我们就这样被他逼着上了正式球场。要没有小龙出现，我们可能还在练习场挥杆呢。一重大节日的早晨，小龙起床后发现在一棵假的松树下面有一整箱高尔夫球，这圣诞礼物让这个1.85米的新疆汉子顿时泪流满面，还舍不得擦。后来，小龙离开了我们回国发展了。我们时常地念到他，祝他一切顺利，发达在远方。 前几天，收到小龙的email，告知国内打球更爽，不用自己满世界找球，都由球童球妹代劳。打完后，一边桑拿，一边学20大文件。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被球童球妹“大哥大哥”地叫着，能不爽吗？把我们这里的几个搞得那个羡慕嫉妒恨啊，“老婆，我也要回国发展！” 老婆正在厨房里忙着，她用眼睛最白的那部分看了我一眼。“说实在,你长得还挺美的。” “ 哈哈，这么多年，你终于看出来啦！“ “所以啊，就不要想得太美了。我来不及了，快帮我剥一下。” 她一边说，一边丢给我两个洋葱。我笨手笨脚地剥着，心里在想，国内的同学不是院长，就是主任，有事无事做个报告，黑压压的台下一大群人记笔记。想到这里，鼻子一酸，眼泪竟然哗哗地流了下来。是啊，男儿伤感的时候就去剥洋葱。 完成了老婆交给的任务后，我信步走到屋外，后院的小山坡上，有棵蒲公英婷婷地立在夕阳下，像极了1号洞Tee up 的高尔夫球，仿佛就要开始她那18个洞的旅程。我从车库里拿出1号木，Set up，上杆，转身击球，动作一气呵成，最后定格在收杆姿势上一动不动，像是个公园里的雕塑。那被击中的蒲公英化作了一把把小伞，带着我所有的梦想，在逆光里满天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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