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被阻独山城,东归前夜忧转喜
1945年是抗战胜利年,这一年却是我们这些逃难来这里的浙大师生,我们这些"下江人"最难煎熬的一年。44年年底日军为贯通太平战争的陆上通道中南半岛交通,消除其侧翼的威胁,纠集50万兵力由广西河池宜山方向向北进犯贵州独山,兵锋意指重庆。当时局势十分紧张,教职员工中流传,一旦独山沦陷,贵阳不保,浙大无路可退了,只有解散。一时人心惶惶。父母亲更是焦虑,适时母亲正怀上小弟弟,没有了学校依靠,如何拖着最大不过七岁的三个娃和一个刚出生的毛毛逃难?曾考虑要把毛毛送给贵州老乡。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中央军急调汤恩伯部29集团孙连仲部91军王仲麟赴独阻击,打垮了倭军攻势,举国欢腾,师生们一齐为此胜利振奋,91军为国家立了大功。我家的愁云也为之消失。
无独有偶,91军这支英勇的部队就是1937年七七卢沟桥喜峯口英勇抗击日寇的国军部队。勇士们英勇杀敌,捐躯报国,我们华夏子孙后人应永远缅怀这些英勇的将士。
欢庆抗战胜利,盼等学校东归计划
人心稳定了下来,抗战形势节节看好。到了八月十三终于迎来了八年(当今应称十四年)抗战胜利。永兴小镇一片欢腾,舞龙放炮大家高兴了好几天。
欢欣过后浙大师生家属(贵州当地老乡称之“下江人”(长江下游人)),急切地盼望早日回家了,毕竟离开家乡八年了。都在翘首等待教育部的回迁复员计划。家家户户都在计划自己的回迁。 45年年底络络续续有人家在赶集的日子里练起摊来处理不带回杭州的东西。永兴只有一条贯穿全镇的黄泥石子公路,北通凤冈县,南连湄潭。 路不宽,但那一阵路上车水马龙来来往往,军用十轮大卡及木炭卡车川流不息。逢赶集日,商贩占满路两侧,又加上练摊的,那阵子真是挤得熙熙攘攘。我妈也随大流去练了一二天,其实我家也没什么值钱的要处理。日用家具都是向学校借的。到了秋天听大人们说快了快了,不过一直到四六年旧历过年,才听说真的很快要走了。不但员工以及学生有复员费补贴, 我们这家属也有补贴费用。
家里把最必须带回杭州的东西装了一个校里做的统一大小的木箱, 校里编上号集中运到杭州。
滑杆晃悠去湄潭,浙大师生喜复员
回迁复员是由学校组织进行的。永兴湄潭的师生员工家属先要到遵义集中分批编组,按排日期车次及同车人员,毎车是师生混编以利相互照顾。
永兴到湄潭五十余里,有公路但无长途客车。父亲事先雇了三顶滑杆:父亲和三岁大弟一顶,母亲带一岁小弟一顶,我七岁和五岁妹妹坐一顶,滑杆是个竹躺椅,二侧穿上长竹杆,抬着行进。六个轿夫走了大半天才到湄潭。随身只带洗漱及换洗衣物。我也有任务,背一个书包,里面放小弟弟的尿片。到湄潭后住进旅店。湄潭这是我第二次来了,五岁那年父亲参加他学兄卢庆骏婚礼,我父亲雇人用背篓背我到湄潭同去吃喜酒的,因是首次见到西式婚庆,印象十分深刻。这次坐上了滑杆,但却对湄潭没有什么特别深刻印象。
次日坐长途车去遵义。汽车在山间公路转来转去,花了大半天。2007年我们北美校友团访湄时,警车为我们的专车开道,这也走了二到三小时。前二年杭瑞高速通车后只要半小时。我全家到遵义后借住在同乡兼远房亲戚李啓民先生家中好几天,补贴他们一些花销。他是浙大教务组职员,是李寿恒教授的亲侄,又是我外祖母的表弟。也真难为了李先生夫妇,我们一家六囗,尤其是我,七岁男孩,特别淘,一刻不消停,借住数天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
出发前一天同车乘友聚会相互认一认。我们这车同车的学生大概是永兴农学院的为多,有的可能还认得我。次日早早,全家来到车库,但见数辆车一字排开,车子是那种六轮卡车改的。外形就是在校史文献上看到的照片那样。车箱二侧挡板内各加置一长木板凳权做座位。车顶加上一个像竹編夹油布的席子弯成弓形的防雨蓬。车是木炭车,在驾驶舱副驾座的后边外面放上一个半米直径一米半高的水煤气炉。 边上还备上几竹篓子木炭。三四辆车一组结伴走,每车大人小孩约20人左右。大家上妥车后挥别遵义,往南沿川黔公路向贵阳进发。
车轮贴桥压浊浪,雨势汹汹跨乌江
当年的川黔公路是黔地诸侯周西成主政贵州时修筑的。遵义贵阳段公路必跨黔地第一大江乌江(鸭池河)。公路沿山谷走势上上下下,盘盘曲曲,不少区段在沿江傍河的河谷中穿行。 车开出后不久天渐渐的下起雨来,从车向外眺望,只见雨愈下愈大, 江水水势湍急,浊浪滚滚。
当年的架桥技术不可能有今天的髙桥墩大跨度的技术来建造大桥横架乌江,所以公路路面开始不断沿河谷下降达到离水面髙度不髙的引桥后驶入桥面。此刻从桥面上看水势,看起来更真切贴近, 水势汹猛很大,好像要漫上桥面。车内大家都在议论乌江险水势猛。 我看着外面的水势心里也怕怕的。盼快点过完。好在有惊无险,总算安全通过了桥面。车过了桥又沿着河谷往上爬了。这时心里总算踏实了一点点。 这段经历我印象很深刻。父亲在世时,我们聊过这段"轮贴桥压浊浪,雨势汹汹跨乌江"的经历时, 他说是他记得是轮渡过的,但我记得清楚是桥上过的。为了这次行文准确,我亲自查了互联网,又求了助湄潭文联主席浙大校史专家张宪忠先生帮助。证証实了四六年我们东归是从桥上过的。
周西成主政期间俢筑的川黔公路是桂黔滇进入陪都重庆的唯一大动脉,交通运量十分巨大,一直到1939年前尚无桥过乌江,靠轮渡接驳。当局鉴于抗战形势,投巨资修筑了这顶跨江大桥。在"抗战工程十年"一书中对此有描述。说是全长300米宽六米的钢梁桁架桥。 我在上网査寻时看到过桥的正面照片,过后再找也找不到侧面照了。这架桥到了建国初因建乌江水电站,该桥钢桁架被从原址移除置闲。后來发挥余热,整钢架被分成二节后用到敖溪及赤水去架桥用了。(遵义在线2016/12/21"有詳细报导。)
过乌江这次我算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1940年双亲带我随校从青岩移驻永兴时, 我才一岁多,新桥也就一岁多。那年是桥上过还是摆渡?父母亲也记不得了。2007年北美团回贵阳时,因贵遵高速尚未全线贯通,我们从遵义沿老公路走了一段才绕上去贵阳的高速,从髙速上开过新建的大跨距髙桥墩乌江大桥,数分钟就跨过了乌江。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不过这一绕倒使我们有机会又重温了一下老川黔公路的风光。
过了乌江天色已晚,住店打尖。多年前问过父母说是在息峯过的夜。
贵阳荒郊车趴窝,惧匪劫掠童悲哭
次日天放晴,车沿川黔公路南行直奔贵阳。一路上赏赏路景,同车的大学生大哥哥老是逗我开心,时间也过得快,不觉已夕阳西下,车已驶近贵阳的远北荒郊,眼看还有个把小时就可到贵阳市区了,真是好事多磨,这辆老爷车罢工不跑了,趴在路上一动不动。此地放眼望去尽是荒丘,毫无烟火民宅。司机和助手趴在车头上摆弄了好大一阵,车子还是纹丝不动。开始大家还有耐心。渐渐有人担心起来,说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易被土匪抢刧。大伙议着说着,拿我寻起开心来了,说是土匪最爱刧抢小孩回去杀来吃。我听着听着不禁悲从心来,号淘大哭起来,一时间大人们想止也止不住我。哭声大概也激励了司机,他们二人又去摆弄了一阵,直到天色暗降下来,老爷车终于哼叫起来开始挪窝了。还算争气一路开进贵阳下蹋旅店没再抛锚,住进客栈已很晚了。
这次过贵阳,对这座当时西南大后方稳坐老四位置的都会没有什么特别记忆。只记得客栈房间与房间之间的分隔板壁不是直封到顶,而是离天花板尺许,然后用木栅条再隔开,在几个房间公共位置的天花板上吊一个不大亮的电灯泡,作几个客房的公用照明。其它印象没有了。我后来分析当时贵阳靠柴油机组发电,油源因战时运输困难,电力昂贵,所以一灯如豆。
这是我第二次到贵阳了。1940年浙大一年级分部暂驻贵阳南郊青岩时,我父母带我从青岩去贵阳会我二舅(浙大1934年土木系毕业),二舅从香港转道来筑,我外婆从上海要他带来当年沪上时髦童装毛衣毛裤皮鞋给我这个大外孙。母亲当时帮我穿戴光鲜,拍了张纪念照。77年了这张照我保存着呢。但当年贵阳的印象不会有啰。
遵义贵阳一百五十多公里,现今髙速贵遵二小时可达的车程,当年却要走了二天。
盘山盘山,九曲十八弯
贵阳呆了一晚,第二天换了辆汽车,早上离开贵阳后行进的方向从南转东,沿湘黔公路行进,湘黔路贵州段是从贵阳到湘黔边界上的玉屏。沿线从贵阳数起有贵阳-龙里-贵定-马场坪-重安江-黄平-飞云崖-施秉-正雄关-文德关-镇远-界牌-鼓楼坪-盘山-滖马-三稔-五里牌-羊坪-新店-玉屏。这么多的过站点,我只记得盘山和玉屏。盘山是惊险,玉是笛箫之乡,其它的过路点,都大同小异,在山间转来转去没有什么印象了。贵阳玉屏这段走了好几天吧。 最近我向当地的司机陈继华师傅打听了,此路现还通车但降为村级公路了。
此路抗战时期也是战略大通道,沿线有战俘收容营设在镇远;飞虎队的基地就设在离玉屏东不远的湘西芷江;芷江也是1945年侵华日军司令官向中国战区盟军受降官何应钦代表呈递降书的投降地。
但我对这段路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汽车翻越镇远的盘山。去年我们去镇远舞阳河旅游时与盘山擦边而过。同游者比我大半岁的王勋华(她也是东归复员员工子女)对盘山也记忆颇深。 按陈师傅提供的站点信息,盘山应在过站点鼓楼坪之后。那个地方放眼望去,车前尽是髙嵩的山峰,公路一曲一弯的向上山方向盘旋而上,路边尽是些荒草坡,没有很多树林,木炭车哼哼叽叽的吃力向上爬,车速很慢,副驾驶助手外立在驾驶舱外的踏板上一手勾住车窗,一手使劲摇动气化炉上的鼓风机,加大向炉内送风,以便增加炉子水煤气的出产量,供引擎加大出力向上爬,就好比踩油门一样。爬山路就像压扁了S形那样一圈一圈往上盘,也不知盘了多少圈。盘一圈路要开百把米吧,但一个回程下来也不过升髙了一二十米。 沿途望去鱼贯爬山的车好似串成一串了。路窄弯急还要交会避让趴窝的车,险象频生,我就看到数起翻车事故,行李洒满路边坡地,还有死人的,棺材停在坡地里收殓,还烧纸钱冥器。王勋华说她也记得看到过这场景。我又最近问过另一位随迁同龄子弟郦眉若,她说她们的车翻了,其它场景记不清了。
好不容易车翻过了山出了险境,大概又是夕阳西下,炊烟袅绕打尖投宿的时分了,可是地名父母也记不得了。现在从地图上推测,应是三穂。
解放后新建的湘黔铁路(非髙铁)大体傍湘黔线老公路而行。2011年我从杭州去贵州云南旅游时,特地选火车。到贵阳要20多小时,为的是浏览沿线景色,车到玉屏时是半夜三四点,我仍上月台拍了照。2013年和二弟夫妇游梵净山时又一次眺望了窗外景色,在玉屏下的车,去了铜仁/梵净。
不过盘山倒底在哪一段呢?查了镇远详图,似觉老湘黔公路镇远段现改名成X830(乡830),出镇远后X830大体向东南行数公里后,盘山沟和盘山在路右侧一前后,到达二龙抡宝这一段时地图上出现很多曲曲折折,按推理断,我记忆中的盘山九转十八弯应就是这里。接下去X830进入滚马乡后进到三穂市了。今天接到小陈师傅的确认,我所分析推判是对的。今年真想去实地怀旧一下。
三穂到玉屏不远,公路沿黔湘边界行。玉屏是边界商贸重镇。近年有个电视连续剧红娘子中有很多外景古街景,我特有兴趣。后来查了一下,剧本有玉屏的人文情节,但外景是四川剑阁的。上了个小当。还有我也不知为什么玉屏以笛萧之都闻名。我们逗留玉屏逛街时。父母也为我买了一支笛,明知我不是玩乐器的料,权作纪念品吧。这支笛一直保存到我初中时。2011年去云贵时火车过玉屏上下客时,我到月台上卖食品的推车上想再买一支未果,2013年去梵浄下火车转汽车去铜仁时才买到一支。这就是怀旧情节。
抺也抹不掉的。2016年又搭髙铁去铜仁重游了梵浄山。杭州去髙铁只要六小时多就到铜仁南(就是玉屏),看起来车站是新的了,但接的车在等,没有时间再去买一支了。
玉屏到湘潭,拦腰穿湖南
出了玉屏,湘黔公路进入湖南后向东横贯湖南全境到湖南东湘潭长沙。首站是芷江城。我因在这里见到了日俘在国军军士荷枪监视下修筑公路的情形,记忆深刻。我先来聊此事。当年我们的车经过日俘劳役地大概是中午时分,修路的日俘席地散坐工地中正,日军用他们那种绿扁饭盒在吃中饭。国军军士荷枪站在周边制髙点上监视。我们小孩看见日兵这种灰头土脸的样子,心里实在开心,鬼子也有今天。家长被告之要小孩不要大声嘲笑,以免激反。因修路车开得慢,看了好一阵,我乐了好一阵,鬼子兵也不是青面撩牙的,为什么那么凶?看见的场景倒底具体在那里,父母说不准,也没处去问。先前是说在芷江附近,后来又说可能在镇远那边,因那里有所战俘营。去年十月份游镇远时问了战俘营的讲解,说也不是。直到前几天查了网上,了解了雪峯山保卫战史实,才能肯定就是芷江。1945年抗战最后一次大会战:湘西大会战--血战雪峰山就在这里。是年王耀武将军率四方面军加廖耀湘全美式新六军协力,全歼日军十万,日军遗尸一万六。没过几个月小日本无条件投降了。
八年峰火起卢沟,一纸降书落芷江
芷江是抗战历史名城。日军侵华军总司令冈村宁次的代表今井武夫就是在芷江双手躬身向国军陆军总司令何应钦将军的代表陆军总参谋长肖毅肃将军呈上降书的总会场。今井是从常德在中国空军监伴下飞抵芷江的,故有降书落芷江之说。芷江机场是中国空军的主机场,也是美国援华飞虎队的主机场。
顺便提一句,杭州富阳受降村是日军中国东南战区司令官的代表手持降书向中国第三战区司令顾祝同将军的代表韩德勤将军躬身呈递的分会场。
当年我目睹的湘黔公路十分繁忙,路上车流不息,美式运兵卡车尤多。是不是老蒋急调全美式新六军入关参与辽沈战役?二年后新六军在打虎山被林彪全歼。湘黔路自西向东要穿越沅、资、湘江才到湘潭。那时那里有桥,全靠摆渡。汽车到渡口要排长队,一般都是晚上才能轮上。旅客和正驾白天先搭旅客轮渡过江打尖投宿,副驾随车上轮渡过江。一路汽车多次摆渡,跨过沅、资、湘等江河。
到了湘潭过江上岸,但见到处残垣断壁凋零破败,筒形炮楼随处可见。投宿后记得上街逛逛,父母买了当地柞蚕蚕丝被面和当地工艺品小油纸伞。过夜后翌晨坐上了湘江小火轮北上长沙。就是这一段小火轮的经历,15年后我们热能57级去株州电厂实习时,由我提议五一放假期间大家同意从长沙坐小火轮到湘潭去逛了一圈。
长沙到汉口,火车首次坐
长沙是座英勇的城市,抗战六年中歼敌十万,经历了四次大会战。遭受战火重创。46年我们复员东归时,被炸被烧的火车站还没有修复。我们坐的火车只能停在市郊某地的铁轨线路上上客。我很清楚记得从长沙住的客栈是坐人力划的小划子到靠近火车靠停的线路附近的河浜上了岸,再步行到路基车厢停靠的线路上登车的。我第一次看到火车,是绿皮车,车门的踏板离路基的石渣还老高的,我是大人帮着托上踏板后上的车。上车后那新鲜劲是不用说了。
在这临时站台上火车不会长停靠, 还有别的车次要上下吆,来来往往人乱哄哄的。父亲放在中山装右贴袋被扒手用刀划了个口子,贼掏走了日常开支钱款。还好损失不大。火车开动后心情特别好,窗外一片暮春景色,紫云英花开大片,原野紫紫的,真好看。也不知开了多少小时,什么时侯到的武昌,怎样从武昌摆渡过长江到汉囗,都记不了。反正只记得在汉口江汉关边的旅馆住下了。从房间可以看到江汉关塔顶上的大钟, 好大的钟哟。在汉口等船,住了几天吧。
大江滚滚东流去,游子千里江宁还
浙大的驻汉口的先遣包了一艘船送我们这批员工学生回杭州。没等多久船就到了。这是一条原本装运盐的货船,临时调来权充客运用的。船上没有商业客舱房间。底层装盐货舱供学生作统舱地铺,船员舱出空一部分供教员用。我父亲告诉我同舱有王璡教授夫妇二张铺, 电机系王懋鋆先生夫妇二张铺(是否带上小孩,记不得了),我父母带我们四个小孩二张铺。开船前一天希望都去认认上船路,找一找各自的铺位。开船前一晚上,学生周介民上船认路占铺位,因船是泊在较靠江面远一点,要靠驳船通向岸上。周因视力不徍,又值夜晚,不慎跌落到数米深的驳船底,身触驳船龙骨伤重不治。大家都为他惋惜。八年都熬过来了,在家门口殁了。父母为此再三告诫我,过码头上船别乱跑。我记得这件事,学生的名字是数年后我从竺可桢日记上偶然找到的。
随着汽笛一声长呜,船向江心驶去,江汉关大钟愈來愈小,我们离家愈走愈近了。 船开出汉口后大多数人回自已的铺位休息。我那里闲得住?便在各处走走看看, 不时的走到机舱口向下面张望,机舱内温度相当高,热气夹着柴油味向上冲。我到底不敢自说自话下机舱,怕被船員骂了赶上來。只在舱口张了好几回。后來也困了, 就挤到床上去睡了。
船因下水走,开得较快。清早船过安庆江面时因江面风浪大作,船颠簸很厉害。船员说他们也很少碰到。原装盐用时底舱满的,船重心较低,遇风抗力强,现底舱是人,轻了,无怪要颠了。好在有惊无险。到了晩餐时分到了南京。住在下关的一客栈里。 住下后在附近走走,只见下关仍留不少战火残迹, 我记得揖江门前大桥是用木板临时铺的桥面, 往板缝下看得见水。
南京下船,回老家宜兴暂住
我家决定在南京下船,先回老家宜兴暂住半年,是因杭州学校刀茅巷宿舍还未完工。
那年我二叔适在南京办理去美囯西屋公司实习的手续,他到旅社来看我们,送给了我第一次谋面的大侄子一辆铁皮做成的吉普车,我很开心,这是我第一件西式玩具,用线拉着我满地转。第二天我们从下关火车站上了去无锡的火车,在无锡三姨家略作逗留数天后再搭轮船到宜兴老家。
这躺复员东归, 路上走了一个月。 如今髙铁杭州贵阳只要8小时。父母回老家后感慨万千,1937年西迁逃难时小夫妻才二十来岁,八年后回来带回了四个"活宝"。
47年春浙大刀茅巷泰和村宿舍完工,父分得一套B25号。旋即回宜兴接全家来杭。 我插班进了巷底教会小学海星。
我的复员东归故事暂就讲到这里, 还有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