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阳(波士顿浙大校友会) 浙江大学无线电电子工程系无线电技术专业78级
(受北美45届年会组委会陈醉霜邀请写写在校学习生活的回忆点滴,以丰富《浙大时光》。 自知个人的点滴很难给浙大增色, 况且笔下多调侃缺格调,难入流。未敢轻易答应。再仔细想想,读书这个过程,很大程度上是所谓业余生活,改变了我们许多人。回忆一下也许可以让自己更加珍惜生活、友情和难得的留念。恭敬不如从命,拙字仅供消遣。)
吴 语 去杭州读书,是第一次出川。下江南,想象中什么杭州苏州上海南京都差不多。漫漫两千多公里的火车,堪堪四十三小时的旅程,中间还停上海转车寄宿亲友两天,其所见所闻对大脑皮层的刺激,绝对超过十多年后来美国的culture shock。
说出来大家一定会同意我,第一是上海话,一句也听不懂!到美国之前至少还学过十几年英语,不懂了还假惺惺地可以“I beg your pardon?” 在上海听不懂就只能使劲眨巴眼睛;第二,上海的人行道是斑马线而成都只有两条虚线;三,上海的地图有ABCD/1234坐标,成都只有示意图 ( 多年后去北京也都只有示意图);四,在上海街头茫然一站,就有绅士老先生主动过来给你指路!五,上海弄堂邻里的水龙头电灯开关全是各家一套,我一天之内把他们全部搞得呼天喊地了!六,上海第一食品的奶昔奶油面包彻底征服了我!(七,八,九……太多了。)
我就是带着这样诗一般的印象和期盼,再加满腹嘉兴火车站的粽子来到了杭州!
报考浙大,盖有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当时的气氛,科学的春天似乎就能救国救民。读大学的人自诩天之骄子,得瑟着呢。其时盛传浙大归科学院管,校长是钱三强,甚至要改名中科二大,大有挟天子令诸侯之势,就是它了;地利,俺是天府之国人士,门当户对,只有天堂杭州能配;人和,和发小王捷自幼儿园同班,商定要离父母越远越好,还一定要去和成都没有直达火车的地方,免得他们的铁路免票随意来探访!这一来,报考的地方全是厦门、青岛、大连沿海带拐弯的。至于读什么专业,必然要听上去时髦的词。只是那一知半解的猜测往往闹出笑话。浙大的激光是我首选,但家母说,“激光万一没控制好,扫到自己那不就戳个洞?” 选无线电系,其中有电真空专业,隔壁老邻居说,“不好,电真空出来会分配去灯泡厂!” 但架不住我信心满满地装过五管超外差收音机,就报了无线电!我和发小所有十个志愿都是一模一样的, 但居然把他分在了老和山的机械系,我却来到了六和塔的无线电。
来杭州之前,只知道西湖,完全没有杭州的任何其他地理概念。抵校的当天,已经是傍晚。隔着树林隐隐约约看见一排灯柱,水晶宫一般在远处琉璃闪烁,但怎么也想象不出那是一个什么景物。直到第二天起来,才意识到那是大桥路灯倒影在江面上!哦,我住在钱江边呀,这一住就是四年!西湖,是周末节假日的景点。而老和山与之江,却成了维系四年生活的主线。 一班合影,作者(后排右一) 第一堂物理课,能听懂江南冷老师话语的30% 。第二堂数学课,上海姜老师一开口,完全听不懂呀!头一年根本分不清什么上海话杭州话,反正都是吴语。好在科学的语言就是公式, 跌跌撞撞开始了求学之路。
一个专业共75人,北京人倒有十来个,同宿舍就有四个,而 杭州人总共才三四个。结果一学期下来,吴语没学会,北京话的卷舌音和“给他一大哄噢!—— 噢吼!噢吼!”倒学得贼快。以至于过了许多年人家说我的普通话带川音,我觉得好冤枉。难道我在浙大留学四年北京话,白留了?
无线电技术专业,少时以为老结棍了。出得校门方知学的多是基础,甚至有很多知识已经落伍。进入职场后意识到比知识本身更重要的是在校园里掌握了获取新知识的方法,且对事物都有了一定的批判能力,而不是盲从。在师长循循善诱谆谆教导和同学七嘴八舌各抒己见的氛围下,从自觉自愿地去吸收到慢慢以独立批判的眼光去接受,是一个成人的过程。虽然当时的教育方式并没有太多启发性和包容性措施,但相对松散的管理却无形中给了我一些自由的空间去思考和摸索。再加上班级里的年龄差别之大,有十五岁之多,许多同学的社会履历给我这样的应届生提供了极好的激励和参照。交往之中完全没有任何年龄界限,无缝游走在各阶层人士之间。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原因,入校时三分部 (之江校区)只有无线电系、计算机系和企业管理系。以前的物理系等等都搬走啦,后来计算机系也陆续搬走,使得留下的圈子更小,大家维系得更紧密。
音 乐 正当在杭州话、上海话、北京话、Limit t->∞、能量无正负的术语之间转换之时,突然来了个新生新年联欢会。这是第一次大型课外活动,猛不丁地觉得我周围的人全成了专业文艺青年。福州来的葆文手风琴精湛,南昌来的晓霞小提琴典雅,一身戎装的二班长老彭也是提琴口琴全才,外加象棋盲棋以一敌三,歌声贯穿平一。但真正的高手即歌手是半导体的袁建,他的歌让我第一次近距离欣赏美声唱法,什么《我的太阳》、《桑塔露琪亚》,全是意大利味儿的。
不知辅导员俞民汉怎么打听到我拉过二胡,极力鼓励我试一下。好像有一次和晓刚一起到他宿舍里摆弄音响听音乐,他们俩非常专业地讨论哪里加一个多大的电容来提升低音效果。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的五管超外差收音机完全拿不出手呀!乐队队长南汉君是二胡高手,他也鼓噪我来一段独奏。我自从五月份音乐学院考毕落榜,半年没碰过琴。但架不住怂恿,家里也专门寄来自己的琴弓,苦练两个星期后(真的很苦,十二月份杭州巨冷,手指头不听使唤。现在还要对扰民噪声影响同学自习道歉)上台一曲《赛马》,居然二等奖。二哥旭光是当时的摄影大拿,用两卷120胶卷的奖品给我和同伴们留下许多珍贵镜头。自己对二等奖不在意,反而是其他奖项对我影响很大。一等奖是一对新疆维吾尔族的学长,怀抱吉他奔放地唱跳交替,绝对洒脱!这是后来我追随天甫在解放路花三十三元钱买吉他的原动力,以至三十年后在美国一口气又买了七八把!获奖的还有我们专业的女生小合唱《红梅花儿开》、《喀秋莎》,半导体的男生合唱《哎哟,妈妈》。那可真是郎才女貌,龙飞凤舞。他们唱歌的格调、唱法,让人耳目一新,一改以前革命歌曲的铿锵死板,把生活的诙谐以及温情全部演绎出来,被深度shock了!但我的shock只停留在音乐层面, 而很多师哥师姐们立刻被这样的情歌唤醒了青春荷尔蒙,由此开启浪漫情史,在此按下不表。
记得一两个星期后又去了本部俱乐部参加全校的汇演,原来说好的是要去独奏,纳闷后来只有维吾尔族的节目和豹纹的手风琴节目保留上台。等幕布拉开,才知道那里有一位顶级二胡演奏家,演出的曲目依稀记得是《二泉映月》,其炉火纯青的指法弓法,风度翩翩舞台表现,绝对可以去任何音乐学院啊!差不多过了四十年,才弄清楚演奏者是现居加州的工自专业毛其强先生!不愧是阿炳先生的土壤养育出来的精英。期间还有一段话剧,剧中有人找女朋友,拿出照片来显摆。我一眼认出是刘三姐的照片,便脱口而出“是刘三姐!”结果台上台下哄然大笑。
时值改革之风,思想开放,文艺多彩。学习的间歇更是如饥似渴地欣赏各类音乐,参加各地舞会。似乎我还选修过《音乐鉴赏》?当时的上海电台绝对属于海派,第五台是古典音乐的基地,从贝多芬莫扎特到勃拉姆斯柴可夫斯基几乎24小时不间断。室友起元和一中必须开着收音机才能做作业,这可苦了容易分心的同学,他们只好去教室图书馆占位子了。我本来就很难长时间专注一件事,有音乐正好放松,只是时不时他们睡着了收音机还开着,我得爬下来关机。那时没有卡拉OK之说,听歌就能放松、陶醉。虽然宣泄的渠道尚嫌不够,但遐想空间已经非常丰富了。当红歌星除了李谷一,朱逢博也很受欢迎,盖因她同济建筑系的背景,拉近了这一众工科学生的距离。而最近距离的明星自然是袁建,自79年拿过学校歌咏比赛一等奖,就经常参加各类学校演出,现场听他的美声唱法比电台里的要真切,更有感染力。
除了古典的熏陶,另一脉启蒙青春的旋律,就是港台的靡靡之音了。这同种同文同族的穿透力自然超越了西方古典无标题。从刘文正到邓丽君到不知名的粤语歌,那种情意绵绵,忧伤失意,很快通过几个板儿砖录音机俘获了大多数人。
不过,那时候的政治气氛还有许多滞留,令人尊敬的系主任在一次全系大会上提醒我们,邓丽君家人是被镇压的,她是一个反动份子。有一次105寝室正播放着《小城故事》,副书记刚好经过去食堂,竟一个箭步窜上台阶“谁在放邓丽君?!“ 吓得里面的同学们手忙脚乱……
当年音乐的走向,从北京带来的俄罗斯遗风,到上海的古典乐普及,再到港台流行乐的风靡,伴随着英文歌曲的无孔不入,三四年的时间,整个校园的基调可谓与时俱进了。
一些和音乐相关的片段,至今还留有深刻的印象。
记得早上起来喇叭里会播送一段罗马尼亚电影 《沸腾的生活》主题曲,电子琴演奏的类似管乐长音,悠扬深邃,再伴以吉他的轻拨和打击乐的节奏,外加鸟鸣的背景, 完全是一幅蜿蜒钱塘的晨曲。以至于有同学说,毕业好多年早上起来脑子里都是这个调调。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搞来几盘英文歌曲磁带,大概汇集了六七十年代的许多欧美流行曲。在各个班级之间疯传。我没有录音机,很是羡慕,但最后也憋不住,居然去杭州外文书店买了一盘经典 ,内含《音乐之声》、《红蜻蜓》、Love is Blue, Country Road等等。其中特别喜欢一首Blowin’ in the Wind,但除了能听懂副歌“The answer, my friend, is blowin' in the wind ”, 很多单词不知道唱的什么,碾转请外教Michael把歌词写了一遍,才跟着磁带唱全了。来美以后,方知这是Bob Dylan的成名曲之一。几年前他拿诺贝尔奖, 我不无得意地跟年轻人显摆,他那歌词我早就能背出来!
学校的歌咏比赛可能搞过好多届,除了袁建这样的专业选手会去崭露头角,三部基本上偏安一隅,不是很投入,但有一年却被鼓动着全民参与。班级里最后决定由我来指挥《黄河大合唱》参赛。一番引吭高歌的排练后,突然传来内部消息,半导体专业也唱“风在吼”!更劲爆的是他们的指挥李佳,是大名鼎鼎中央乐团指挥李德伦的侄女!而且他们的合唱是分了声部的!我一听傻眼了,赶快向音乐学院的哥们儿求救,结果他给我寄来一本《和声学》。我一看,这天书要把人带沟里去啊! 当机立断,不分声部,只把轮唱唱整齐就好!最后演出下来无线电第一,半导体第二???我都不敢相信,其实自己知道半导体的难度大多啦,李佳的指挥属于专业。但是架不住无限店“吼”得整齐嘹亮,估计半导体的技术含量评委们没听出来。
在校四年,发现每个人对音乐都有不同的偏好和追求。有一年元旦联欢,好像是电子物理主办音乐竞猜,就是放一段古典音乐你得说出他的曲名、作曲家、甚至章节和地理关联,这个竞赛被起元和一中当仁不让地夺得了榜首。经年累月的灌输,他们回答这些问题那是不假思索的条件反射了。过了二三十年,发现好多当年的聆听者好些都成了歌唱家。我知道昕池就是在大英帝国才发现了自己的天赋,毅刚的北方狼嚎也是回到黑龙江以后才有了底气,老谢、晓霞、许华每次同学聚会都是麦霸呀!
不过说起音乐故事最多的却不是那些有童子功的“艺术生”,他们入校以后多半是移情别恋专心不足, 倒是半路出家的亚当不得不大书一笔。
亚当是天甫的绰号。因为看完《百万英镑》以后,大家一直认为这个大手大脚的16岁广东少年多半是家缠万贯,符合“亚当”的名号。新生联欢会之后,他觉得小提琴无比优雅,就开始了自学自练的苦旅。每天晚自习后,独自拿着琴去四面透风的食堂练琴。那叫一个刻苦呀,可广东的手指头哪里经得住钱塘江的寒风呢,长满了冻疮戴上半截手套还练。直至食堂的大师傅出来抱怨,说是太难听(懂?),影响他们加夜班。我以见多识广的口吻奉劝他死了这条心吧,小提琴,太晚了!
半年以后终于慢慢地偃旗息鼓,可是不甘心的他还给我们讲了一个非常诙谐的故事。假期到了,他去南京姨妈外公家。外公在江苏京剧团,曾经是王馥荔的老师,自然是德高望重。他给姨妈提出来想弹钢琴。姨妈立马把他带到排练厅说:“这是我侄儿,浙大的,想来弹弹钢琴。”那时大家对大学生心怀敬意,以为来了个文艺青年,自然围成一圈观摩,结果亚当顿时一脸囧,“DO在哪里?”当场笑翻一厅人。
可是亚当的天赋和执著最后终于让他的悟性在吉他上得到了令人惊叹的展现。大概是大一下半学期,一屋子人龟缩在蚊帐里温习功课,亚当突然向大家借钱,问他干什么,他说要去买把吉他,晓刚劝“你不要一时冲动哟!”亚当说,“我已经冲动一个星期了!”(这句话后来成了名言)。最后我陪着他去解放路的乐器行扛了一把吉他回来。到了乐器行之后才发现他连基本的音阶指法都不清楚,这和我以前几次买二胡买提琴的经历大相径庭。真是无畏少年。他凭这一本陈志的《吉他入门》,后来我从香港弄来的两本吉他书,再加上《和声学》,愣是把吉他弹得有声有色,尤其是一些台语粤语歌曲,我听得似是而非,却印象极深。如《阿美》(阿妹阿妹及时办嫁妆)、《天才白痴梦》(天造之材,皆有其用;振翅高飞,无须在梦中),虽然是二手歌谣,但对我的心灵撞击多于后来电台的播放。他用一片自制的拨片弹奏,完全颠覆了我仅有的古典吉他弹法的认知,天才!
舞 会 校园除了要有歌声,当然还不能缺舞蹈。大概是开学没多久,交谊舞就开始在校园里流行了。斯特劳斯的曲子一天要听七八遍。这当口,自然是北京来的见过世面的同学一马当先,引领各位拉开桌椅操练。像晓刚晏为的父辈都是科学院系统留苏背景的环境里熏过的,果然轻车熟路端起椅子就能转。办过几届舞会以后,我还没来得及下舞池,突然有一天一张大字报出现在报亭,同学们奔走相告地说,“快去看啦,这是个反潮流的骁将!”等我跑去时,已经被人揭了。据看过的同学说,大字报直指交谊舞是资产阶级生活方式,“一群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回到宿舍里,洪志和晓刚还在争论,到底上面写得是“窈窕淑女”还是“苗条淑女”,“窦”字怎么念?我听得一脸茫然,语文课本里有这些词吗?事情过了三十年,在多伦多见着当时的学生会主席泽民君,他说他一直很遗憾没能探出这篇缴文出自谁的手笔,总希望揭开迷底才能逐了大伙儿心愿。 小教堂 当时三分部小教堂是最佳舞池,磨石地面亮,音响效果好,每每举办都是人头攒动。各专业都有激情爱好者,从头舞到尾。不知道为什么,学生会的大佬们都是舞场高手,主席老濮,体育部长晏为,文宣部长王澍,生活部长旭光等等。他们谦谦款款,潇洒婀娜的舞姿不知道迷倒多少人。一些中青年教师也如鱼得水,流连忘返。当然他们还远征本部,驰骋各个舞场。有一回半夜亚当从老和山返来跟我说,舞跳到一半,来了一帮社会青年,因邀舞伴而言语不合居然动上手了,舞场成了武行!里面竟然有会家子,出手相当干练。显然他对武功的关注超过了对舞蹈的热爱。
体 育 大概是受了全武行的刺激,亚当开始跟阿骥老牛练拳击练少林,在去食堂的必经之路平一门口卖足了风光。每天下午四五点,几位彪悍身形就在堂口吭呛有力地你来我往,长拳短拳,形意螳螂,太极八卦。有一段时间练鹰爪功,居然在宿舍墙上一戳五个窟窿!所以等到后来大家看《武林》连载的《射雕英雄传》,对九阴白骨爪毫不陌生。算是给金庸小说做了大量的铺垫。
靠着钱塘江,自然要到大江大海去搏击。宿舍出来穿过后校门,100米之内就已经趟入江水了。自己虽然在中学游泳池里扑腾过若干年,但第一次渡江还是有些忐忑。一阵吆喝,有众人壮胆,拖着救生圈就有了横渡钱塘的壮举。游过一次才知道,救生圈太耗体力。确认了来回渡江没有技术和体力问题,以后就成了家常便饭。当时游泳多以各个宿舍为单位出发,隔壁104以旭光最为活跃,经常带领一帮兄弟横渡,煞是威武雄壮。以至于过了三十年他还在大型渡江活动中领头。101 的老濮阿飙也是浪里白条,阿飙还戴着一副脚蹼,游起来噼里啪啦甩出一片滔滔白浪,吸引过很多眼球。钱塘江对我们这帮骄子算是非常温柔的了,以前食堂的台阶上好几块墓碑曾记录着之江大学学生渡江遇险的悲剧。但是我们在校的时候多半都是喜剧结尾,最惊险的一次要数阿骥带着亚当冬泳横渡。在零度上下的气温,没有系统训练过冬泳的亚当,跟着阿骥去冒险,大概游到一半,亚当就已经面色苍白无以为继了。最后仗着阿骥水性好,把已经失温的亚当给拖回岸边,背回宿舍,如果再晚点,就真的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游泳健将们 女生的故事总是多些色调,有一次亦农黄莺两位下水之后了无踪影,被梁晶发现衣服还留在北岸,这个可急死了一干人。梁晶立刻借了辆自行车跨桥寻找,哪里有人呢?!其时两位居然在对岸庄稼地里捞野食充饥,劳而无功后饿着肚子又原路返游回来!梁晶气得拍桌子一阵训斥,从此奠定了大姐大的地位。别说,女生能游过去的还真不多,听说过以前的学姐游过去之后从桥上走返回来的经历。曾有党书记训斥过一对火辣情侣,“去游泳穿这么点还在校园里大摇大摆,不文明,有伤风化!”那北京小妞毫不示弱,“这么大条江,没有救生员陪伴,我淹着了你负责呀!”
不知什么时候时兴漂流,不时见报有什么长江黄河第一漂。老大张申跃跃欲试,正好我有一年暑期留校,他便拉上我来个钱塘第一漂。老大天生江北好水性,跟他有安全感。我第一次下水和第一次渡江都是由他引领。他最经典句子就是面朝波涛汹涌的钱江,身披一件军用雨衣所发, 大手一挥:“命令你部,拂晓前赶到黄昏!”时至八月中,骄阳似火,波光粼粼,我和老大把一点零花钱一套短装包裹在塑料袋里,一人拖了个救生圈,从六和塔边入水,预计要漂到盐官。结果三个小时下来,筋疲力尽,再漂下去,可能要被水冲散,只好随波逐流地躺在了不知名的浅滩上。以为到了什么出海口,结果上得岸来一打听,这才是下沙呀!
当然,在传统武功和纯天然漂流之外,大部分同学还是以境外输入的西洋招式娱乐健身。三大球加田径,不能吹,全看真功夫。虽然很多同学如我体育天赋不够,但是大家都打着着锻炼身体的旗号很投入。即便是结识几个体育明星同学,也是值得骄傲的。
我们宿舍就是典型的体育达人之家,许晓刚校足球队前锋,刘洪志后卫,晏为王一中是篮球队加排球队。亚当还是准拳击队的?
三部第一影响力的应该足球,无线电系队应该小有名气。明星球员有校队的晓刚,凌熙,洪志等,还有老濮,本来是篮球队的,兼职去做了足球守门,居然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每当作为客队去本部时,满有踌躇满志、壮士凌云的气度;每次自己主场时皆有欢声雷动、摇旗呐喊的风光。尤其如果来客是化工系土木系这样的大系,队员和观众情绪尽会空前高涨。我因为天生平足被小学体育老师剥夺了深造的权利,一直对足球满怀惆怅。虽然中学的校队也是成都头牌,但当时踢球的全是“坏同学”, 也就不屑与之为伍了。等到大学里一看,学霸们的足球也可以踢得这么好呀?哎,多怪少年时代错过了那些提升自己的机会啊……
第二有影响力的非女排莫属!按现代语言的直白,大家其实都是去看颜值的!无线电系美女多,无线电专业更是球技高!程隽是绝对主力,校队核心队员之一,自然在三部独领风骚。但是奇怪的是,她们请的教练---毛同学,并不算体育达人,居然把女排总教练的位置一占就是四年!看得好些男同学牙痒痒的呀……“毛教练用的是哪一招,这么灵?”时值中国女排蒸蒸日上,第一次拿下日本夺得世界冠军,毛教练走路说话都跟袁伟民差不多了!
赛季开始时几乎每天都有体育赛事。现场观看了的,自然一番议论。没能去现场的,宿舍里也有实况战报重播,真所谓滚滚之江东逝水,胜负输赢转头空!大赛我都记不得了,能回忆的倒是些小细节。比如有一次与农大足球赛回来,洪志先报:“晓刚今天被黑人兄弟给撞飞了,惨!”等到晓刚一瘸一拐地回到宿舍,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足球运动员需要穿大裤衩了,因为摔下去不会把大腿擦伤。”
老和山对六和塔来说,有点遥远。平时到本部的实验课,总是来去匆匆。拜访发小,也就是在食堂吃顿饭,算热情款待了。说来惭愧,没有在本部修过一门课。不似有的同学,英文、生物、心理学,不沾边的课都敢选?一直拖到大二金工实习住在本部校园里,才去爬过一次老和山。和六和塔后面的月轮山比起来,老和山太过平坦,缺乏变化。但每次来到老和山,主要感受的是山下的人气旺,资源足,有体操馆,有游泳池,有人打棒球,打网球,那个羡慕呀。后来实在憋不住了,请晏为从北京捎了一副羽毛球拍开打。拿着新拍子正得意呢,老濮却说:“羽毛球高手买拍子,都是一支一支地买,没有买一副的。” 我纳闷了,买一支跟谁打呢?三部还不如我们中学,没有羽毛球场,就只能在平一空挥。后来终于碰上电子物理的马文芳(?)在一块操场边拉网较真。可惜江边的山风吹得邪性,所有的球打出去都会拐弯,试了两次,不得不放弃。这个算是在浙大的遗憾。为补缺,参加工作后,专门去北京找马同学在大仙子附近打了场球。后来在研究所里我一口气画了五个场地,总算不愁打球的地方了!
田径赛,其实是最容易营造体育氛围的运动。第一年的全校运动会记忆犹新。但许多故事却发生在运动会前前后后的日子里。记得参赛百米是有选拔赛的,而且一个大系只能报两个名额。三部轰轰烈烈地搞了一场预选,我们宿舍有两员大将参加,许晓刚11’7,晏为12’1,再加计算机的黄文学12’2,潘卫平12’0,电真空的姚楠12’2。虽然比本部的一流高手有差距,但也有冲击决赛的希望。大家兴奋无比,摩拳擦掌地要在校运会一展雄风为三部争光。黄文学是江苏省跳远青年纪录的保持者,专注跳远去了。最后派选晓刚和卫平出赛百米。姚楠和晏为都选择了中长跑和接力。可惜,关键时刻掉链子,在众人的期盼中,4x100米掉棒出局,晓刚的百米跑鞋坏了,只跑出12‘6, 卫平12’进入决赛但没名次,铩羽而归。那时候才应验了一句“天外有天”!而百米选手里有位高人跑出了 11秒4的成绩,多年以后才对上号,他们碰上了现居加州的无敌手郑一舟同学!
还有记忆深刻是无线电系内部的一次班级田径对抗赛,尤其是男女混合接力把整个赛场推向高潮,二班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王晓鸣、朱小明、葛新、郑健长腿飞人,惊人爆发;而斯斯文文的亦农丽文一马跑开,竟然是一等一的短跑健将,再加他们领跑的晏为,冲刺的晓刚,真的是队伍整齐,所向披靡。虽然电子物理也有姚楠那样的好手,无线电一班也有李敏十华这样的飞毛腿,但不敌二班个个一尘绝骑,在一片欢呼中二班摘得头彩。赛后的话题至少让人兴奋地谈论了两个星期。 接棒瞬间 班级接力赛冠军合影 长久不衰的体育话题自然是中国足球队,排球队,以及朱建华布勃卡这样的明星人物。即便是不怎么参加体育运动的同学,对观看体育转播的狂热也完全不输那些健将们。系里的电视房如果是在足球排球的大赛日子里,座位比图书馆还俏。在日常对话中,对容志行古广明郎平张蓉芳的提及,恐怕超过任何其他人。热爱运动,喜看比赛,乃至爱国,就是在电视屏幕前被熏陶出来的。四年的大学生活,不光是课堂里的塑造,更包括校园里各个角落的滋润,把这样一批人培养成,或者说自我选择,造就了昨天的风华正茂和今日的风骨尚存。
Daniel 2021.9 Boston |